來源:美篇 文/芥子花花
長時間來,老是被催寫寫他,也一直很有寫他的沖動,但常常不能落筆,深知這是一幅大畫,須遠觀。面對這幅畫,自感依然力薄,言不能盡,道不能明,似乎一落筆就已經遺漏了無限的璀璨和波瀾壯闊;更怕一落筆司馬星君的本子被我涂亂,有所不知,我常常被說成烏鴉嘴,故我不敢亂張口,仿佛口一張,那千朵萬朵花花會爭相涌出,驚動了誰。
常言道,故事是跌宕起伏的好看,路是平坦的好走?墒,人生的導演編劇始終不是我們自己,我們只是演員,下來的情節會如何走向,只有司馬星君知道了。所以,請諒,今天這文便是“三天三夜說不清”—記畫家羽空王鳴。
我們上一年級,美術老師就講過,人一輩子至少要畫一張像樣的畫。我想,羽空是做到了,無論是今天這張宣紙上的畫還是人生的這張大畫,他都畫得絢爛而清雅脫俗。

自小,羽空就是極其沉默的,自帶敏感和憂郁氣質,這里的每一個年少和青春都如江南的水脈,無論是源頭還是末梢都受江海潮汐的影響靈氣而又生動,凡從年少時就起身追尋、衷心感嘆之事皆會成為一生珍藏的夢想。小時候無法孵出的夢,都將希望寄托在我們崇拜的同齡人身上,出身江南書香門第的羽空便是。當七歲的他,把自己畫的孫悟空巨大畫像懸掛在老屋客堂間中央時;當十歲余幾的他,再把一田的油菜花抑或庭院里隨便什么花,用那感性的色彩表現出來時,這個過程三天三夜說不清,我們唯有驚嘆、仰望,繼而疑惑,這個人器里到底住了一個什么樣的靈魂,難不成住著我們蘇州才子唐伯虎、抑或是“婁東四王”中的誰?
這個看似脆弱而敏感的生命竟能于繪事早早的這般絢爛,我們只能喚這個天賦極高的少年為才子。自古,江南的空靈、書香和富庶成了藝術生命的沃土,也許,這里生生息息的大愛真的就是這般的有意思,養育了歷史上無數的文人墨客,卻沒有出過一個政治家或軍事家,更沒有過驚天動地的農民起義,想想我們的江南是不是太文氣了點?一方水土養的人,必然自帶那方水土的韻味。




今天,回頭看看更驚嘆,他自小的才華到底是何等的亮麗耀眼。終于明白,筆墨紙硯是他宿命的胎記,他終究要去自己的家園朝圣,就仿佛一不小心跌落進了一個時光縫隙里,這里水草豐美,有八大、石濤、倪贊、四王……好多好多的珍貴等著他。那年高考,天地悠悠而醒,上帝來指認它下放的星宿,我們一群眼睜睜看著他,像天使,不,更像他筆下的青鳥高傲地飛離了江南這片土地,開始他獨特的人生大寫意。
年少時,大凡對藝術都有神圣的頹敗理解,這樣的理解對于年少的心絕對是有蠱惑力的,越高冷頹敗越迷戀,頹敗里含著他對藝術這個戀人絕對的忠誠,而幻滅自我無疑是今生痛快的自虐,他不肖迎合笑瞇瞇的世俗,在時下流行里留下口舌,遂轉身,不言不語,獨自調自己心里的色彩,把色彩調成只有自己聽得懂的燦爛。





之后,多少歲月的平平仄仄里,很少見他,在聚或不聚、見或不見、三天三夜的說不清里,我讀懂了“黃鶴一去不復返,白云千載空悠悠。”的惆悵,不知道你走遍千山,畫得可開心?我想,你一定愉悅的,因為,這種可以用生命來畫的快樂是無與人說的,理解了他說的:生命有限,但藝術可以替你活得很久。很多時候疑惑,他是哪個帝君來凡間歷畫劫的?
藝術的魅力在于它的不完美,不是十足的陽光正氣并是藝術的了,它終究以汲取無數如羽空般前赴后繼投身者的才氣和純凈之心成就的,這是一條痛并快樂著的不歸路。藝術才華既是上帝對羽空的一種恩賜亦是一個魔咒,更像是被上帝欽點,黥了面,抹不掉也搶不來,常不自覺地要求以自身為煉爐,烈焰中淬礪其鋒芒。然而,天堂地獄、地獄天堂三天三夜說不清的幾經歷劫后,江湖已是舊時天氣舊時衣,只是情懷不似,戀人依舊高冷薄情不耐俗,奈何?云中誰寄錦書來?此情無計可消,反成世俗枷鎖,無罪他也一生自個飄零。





老天先是讓他放下了年少就很紅火的設計公司,實際對于物質的成功他早已體驗,他也不批判物質,更不責怪老天,但對物質的態度是蠢得如驢的,這些縱然你給出三天三夜,我依然是說不清的。但他畢竟不是驢,優越安逸生活沒法滿足他高貴的精神需求,反而失去了藝術必須要有的思考和困惑。有很多人生活越來越舒適,畫室越來越大,而畫越畫越小,乃至畫不出。人一旦吃飽、穿暖,只有一件事,就是躺下,這是和成就藝術所需的東西是背道的,他潛意識里要的不是這樣的人生,他是大手一揮,有千金散盡還復來的氣度,他可以在乎也可以不在乎很多東西,也許這是早已被欽點的緣故。因為,瓷器有沒有故事,不是瓷器本身可以左右的,瓷器只是裁體。
他向來瀟灑,從不拖泥帶水,一拂手,如當年的弘一般,撇下所有的所有,所有三天三夜都說不清的所有,明確地走了這條從小心心念念要走的路。倒是在離開前見了他一面,一襲長發玄衣,其實他真沒有企業家的氣質,更如一介青衣高冷仙氣,從此要別過江湖遺世獨立。青衣對于羽空,很是契合的,過去每每有人這樣形容他。





之后,離家去了魔都,邊畫畫,邊從事設計。滬上離家著實也近,這不一定就叫流浪,但見到羽空依然高冷憂郁如前,緊鎖的眉睫之間似乎沾了點路途的草屑芒花,一句話:迷茫和疲乏?吹贸鏊惶,和他談談喜愛的設計也是心不在焉的,心苦一直比形苦更讓人唏噓的,但世俗里多的是只看見形苦的人,因為世俗多的也是無心的人器,對羽空這樣的作法基本叫做驢的作法。迷茫啊,拉住這個逮住那個,投出求救的目光,他在時下的浩瀚里幾乎要溺亡,他絕對不允許找不到自己。他吶喊:如果我們都畫成了宋元,都畫成了明清,那么,我們這個時代在歷史里是否就是缺席的?那要我們何用?歷史的使命感召喚他,他需要站出來,呼吸更自由的空氣,做真正意義上的自己,開辟一條屬于當今這個時代我們的路。




羽空走了,三天三夜抖落下一地附吸在他身上劫取物質、讓他無法呼吸的蟲卵。這和一無所有的離開不一樣,這和年輕時無知無畏的離開不一樣,作為一個凡人這需要極大的勇氣,但羽空似乎不那么困難地選擇了,如嬉戲般,這般瀟灑一般人是學不來的,這需要強大的內心支撐,但過強的內心也會讓一些事情變得三天三夜說不清的復雜化和天方夜譚性,這就是羽空。




我一直以為他的一生應該像他橫溢的才華、俊美的容顏和灑脫的性格那樣,可以風和日麗,打底也要像江南天井里的青苔永不言棄,像小時候田間的油菜花那樣蓬勃燦爛。至少,也不該有那么多的心劫,雖然選擇藝術之路的大有人在,可是如此的淬礪過程實在也是不太多見,讓人心生疼惜。
顯然,那段時間,唯有不停地游走宣紙,才能讓羽空可以安靜到死寂,安靜到光陰停止流轉,世界停止呼吸,沒有自我的存在,靈魂和呼喚的東西對話,更感覺不到蟲卵吸附的痛楚,心里不停升騰起的困惑也能順理成章,光明可以直射進心里,也更不會計較任何世俗里的東西了。他的黑夜越來越比白天長,語言越來越變得不需要,每每東方既白,一屋子的地上墻上已然開滿了花,長滿了草,而他癱倒,這般光陰里的羽空三天三夜難與你說清。





在我們眼里羽空是越來越大器而隨意了,這是一種氣場,宣紙上超凡的用色和筆觸讓人瞠目他是如何下筆的?喜劇的是,他下筆和他的人生一樣從來不作布局設計,一切皆出自當下內心。常常問他,你下來要如何計劃,那一定無言,一臉呆萌對你,他不是不懂,他真是沒有計劃,這事三天三夜說來你也不會相信的,盡管他是一個杰出的設計師,建筑空間、平面布局可以做得滴水不漏,白璧無瑕,但在常人眼里他從來設計不好自己的生活,準確說應該是無意設計,而這樣的狀態確實違背了生活的基本,而恰恰符合了藝術的特質,他是一個為繪事而存在的靈魂,對藝術,一招一式都聽從內心的召喚,袒胸露乳地毀滅自己,來奉獻藝術這個愛人。茶間常有妙語冒出來:落筆只是落筆了,如同打拳,要是計劃著如何出拳,你可能已經倒地,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倒地的……畫事是生孩子,房事豈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做?等等等等。我想他應該不是不計較一些事情的,只是他不去計較,一直以來他只和自己計較,這便是修行了吧。




不知又過了多少光陰停滯的日子,接到消息,說他要離開上海,去北方,去的方法不用猜,應該沒有比之前離開更新奇的東西,實際,他思維極其天馬行空,思想極其單純如孩子般的,我通常會說:腳趾頭都猜得出你的。但卻是三天三夜都說不清他的跳越式思維,反正就這樣羽空式的又一次轉身、揮手、抖落、義無反顧奔向鐘情不二的愛人。
他說北方的冬天真冷,冷得無情無義,但比傷心的現實還暖些……真冷?晌乙廊唤o不出他什么溫暖,這是一條屬于他一個人的孤寂的路,九九八十一難也無人可以替他,只能旁觀,但我依然聽見他赤腳于宣紙上堅定前行的腳步聲。




再次見他,是他去了北方后出了新畫冊,人是稍盈了些,也是到不了家常男人大凡有的胖法,還是飄然若仙,多了一些散漫和淡定,疑惑是否在那個家園里長不出昂貴的肉?還是敵不過他鄉風干日曬的那種瘦法?面對他仙氣十足的蘭花、太湖石青鳥和一紙斑斕的重彩牡丹荷花,抑或是禪心十足的枯荷、梅花、幽篁,不知是喜或悲,真想哭,但真該是喜的,悲只緣于我懦弱的后怕,并非因他。他所具有那種可以帶給人們無限想象力并可激發人們未知潛力的巨大能量,三天三夜都說不清的。面對他那種無欲則剛的陰柔,我給不出任何安慰,不需要給的,給只是我的一種心情,唯有歡喜地旁觀他接受老天給的任何禮物,連同他的才氣和多劫。


對于藝術、精神自由的追求羽空是至死不渝的,而他生活依然不自覺的選擇儉樸,沒有更多的要求,一件心儀的縫制衣服可以穿上十年,一盒方便面吃到讓人心疼。煮東西他吃,永遠就是“好吃好吃”,猶如初見,他實際只是吃了碗里的一個“情”字,這就是專情、有愛而紳士的羽空。
命運可以欺負人,但才華騙不了人,看看他筆下的花鳥,再怎樣的亂世里它們也能開得繽紛璀璨,活得那般臉面潔凈,你就懂得了羽空。

不知又過了多少三天三夜說不清的光景,收到了他畫展的消息,驚獲喜報,他的作品“蟹將”于2016年在榮寶齋中國畫雙年展上獲得殊榮,獲獎作品在中國美術館展出。殊不知,在我們小時候的江南,男孩子都會掏魚摸蝦的,羽空便是一把好手,童年的美好必定是生命里扎根最為深遠的。
深秋里,他帶來了新作,讓人眼前一亮,沒有見過的新氣象,眼淚也隨之而下。畫面堆積了層層疊疊的希望、多情、痛苦、喜悅、掙扎、熱愛、吶喊、瘋狂乃至所有三天三夜訴不清的混沌,到底有多少的“層層疊疊”成就了如此厚重卻又快樂脫俗的色彩?我有了想要擁抱這些畫的感動。陽光啊,你終于照了他,照了我。
祈禱,如此純粹的藝術生命該有燦爛的權利,他的身上寄托著我們這些人的期望,一群人的夢想;钪,就要花兒樣超然地開放,有人沒人都可以自顧自的美麗,就是袒胸露背,尚能迎接萬箭攢心,猶能舉頭對蒼天一笑。再做那云端一株蓮,深陷泥足,立于清波,不近世俗,不染粉塵。
自然,羽空也是個潔凈的人,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容不下一點點的狼狽和俗氣,你曾經對我說,就是垃圾桶傍邊的靈魂也應該是站立著的。他是決不允許掰下一絲尊嚴,只為了世俗里那一點點的妥協。
眼下又是一個新春,無論多少個說不清的三天三夜還是三天三夜無數的說不清都如煙云過了眼,湮滅了。湮滅在長河里的又何止這些,希望這個時代的藝術能如羽空所愿,不會在長河里缺席,能涌現更多可以活得好久的藝術作品,留給后人。
春的暖風里,青鳥再此振翅沖向云霄,以不變的姿勢剪裁著天空,要落筆一幅新畫,羽空微信言:“人生休說苦痛,聚散匆匆莫牽掛。千山我獨行,不必相送……”
羽空,走起。
文/ 伴驢
畫家羽空,本名王鳴,蘇州婁東人氏。中國建筑學會室內高級建筑師,中國室內設計師學會委員,中國廣告協會委員,中國國際書畫名家聯合會理事,中國美術家協會江蘇分會會員,清華大學美術學院創作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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